作者:蔡秀娟 Joy 諮商心理師
《精神病房也會迎來清晨》講述的是,主角鄭多恩在內科護理長的建議下,選擇離開了待了三年的內科崗位,來到精神健康醫學科,面對與內科完全不同的新環境。
多恩如過往一樣,親力親為的服務病房中的患者。期盼讓身邊每個人都幸福快樂的多恩,卻也因為這樣使得自己面臨過度負荷與耗竭的困境。
很多人在看多恩這個角色時,常會湧上情緒。有時候是生氣他幹麻做這麼多,增添麻煩;有時候是心疼他怎麼每一件事都要做這麼多?
我跟大部分人有著相同的心情。身為助人工作者的我,看著多恩在劇中跟患者的互動,不時捏一把冷汗,想著這行為好像跨越了界限,似乎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;但有時候又會因為他那股熱心而感慨。
很想替他人做些什麼、藉由提供服務來減輕他人的困擾,這正是主角多恩身上具備的資質。只是有時候多恩的「多做一點」為患者與病房帶來好的影響、但有時候卻帶來大麻煩。
看到這裡,你可能會疑惑這份照顧到底該不該展現出來?
其實,照顧是雙面刃。適切的照顧可以為自己與關係帶來益處,但過度照顧則會帶來困擾。所以重要的是,我們是否「有意識地」在使用這份照顧——你是被熱心驅動去做某件事,還是你是思考過後,才決定做某件事?
「他才剛來,還沒找到要領所以才犯錯,我們不要責怪他那份心意吧!」——在戲劇的前期,多恩的行為大多是被那份照顧的心意給驅動,而缺少了對環境與他人的評估,這些都可能演變成好心做壞事。
我們可以從劇中多恩與吳莉娜(躁鬱症)、金成植(社交恐懼、憂鬱症)、金書元(妄想症)三名患者的互動來看:
吳莉娜患者
吳莉娜患者在媽媽的保護下難以展現真實自己,所以多恩與吳莉娜母親分享自己的經驗,鼓勵他對孩子可以多一點信任。
這部份很好,會幫忙家屬認識患者,並調整過往的互動模式。但因多恩缺乏對病況的評估,反而說出否定其行為和感受的話刺激到患者,使他們情緒激動甚至出現衝動行為,這點就破壞了原先的美意。
金成植患者
金成植患者因為職場的霸凌,讓他對人事物失去掌控感,唯一支持他的動力是他收養的貓。
多恩聯繫其家屬錄了一段貓的視頻,這個部分很好,因為會幫忙患者減低心中的掛念,專心接受治療。但卻因缺乏對患者的評估,說出了貓可能會被領養,刺激了患者心中唯一獲得歸屬與成就的管道。
金書丸患者
金書丸患者因為承受不住高考壓力而發病,後逐漸康復。多恩知道他重視高考,於是利用下班時間去書店幫忙找書,這部分很好,幫忙患者喚起對生活的希望感。但卻因為重視患者而給予私人聯繫方式,導致後來無法彌補的遺憾。
或許,多恩的這些行為並不是惡意,僅是希望可以讓患者知道後可以更有病識感或更放心的治療,確實這份心意很珍貴,只是也會擔心少了評估的情況下,這份心意容易被反噬到身上,成了壓垮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看到這裡你或許會發現,多恩敏感於他人的需求,且會在第一時間如同自動導航般,去照顧對方。
從多恩的成長經驗來看,多恩看著母親因父親的離世悲傷,因此默默在心中許下了要讓母親快樂的決定,而這個決定也延續到多恩與朋友、同事、患者的相處。她習慣把他人快樂與否視為責任。
比起自己的需求,多恩總是把別人的需求擺優先:「比起自己的傷心,不讓別人難過這件事更為要緊。」
身旁的人喜歡什麼,多恩都暸若指掌;但對於自己的需求卻很陌生,甚至有些忽略了照顧自己。這也解釋了,為何多恩兒時在雜貨店會讓出自己拿到的冰棒給朋友、看電影、爆米花、炸雞的口味都配合好友裕讚的喜好,以及談戀愛時只想要跟男友固允討論一些快樂的事情。
不假思索當起別人生命中的貴人,卻當不了自己生命中的好人?
多恩:我想獨自散步,但總覺得被另一名患者干擾了。
醫生:你沒有對他表達出來嗎?
多恩:那樣如果害他心情不好怎麼辦?
醫生:你是顧慮別人的心情嗎?
多恩:我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幸福快樂。
醫生:那多恩你自己呢?你有沒有讓自己幸福快樂過?
多恩:我想變得快樂一點,該怎麼做才好?
醫生:試試看自私的過日子怎麼樣?不要顧慮對方的感受如何,會不會不高興,就照你自己的意願做,這樣嘗試看看吧。
很多人會害怕,如果過得自私一點,會為他人帶來負向的感受,會為自己迎來負向的評價,但真的是如此嗎?劇中多恩將醫生的提議實踐於生活中時,這個所謂的自私,其實並不是真的不理會其他人,而是在當下把照顧別人心情的那份心意,也算上自己。
這部分我們可以從患者對多恩提出需求的對話來看:
患者:姊,我能不能做這個位置?我想坐這裡
多恩:啊⋯⋯可是我也想坐這裡
患者:了解,那我明天可以坐這裡吧
多恩:可以(兩人相視而笑)
願意照顧別人這件事本身沒有問題,但如果照顧別人變成唯一的準則,那會使得我們在情境中,無法有其他可能性。因為這些準則會成為心理中「應該」、「必需」的枷鎖,而多恩也正是因為這些準則而不堪負荷。
多恩正是看見了自己無意識照顧他人的模式,開始讓自己在關係中有所不同。你會發現,多恩還是很會照顧別人,只是這份照顧的方向有些不同,從以往單一路徑的對外,再增加了對內(自我照顧、接受他人照顧)的新路徑。
所以,與其去改變這個願意照顧別人的自己,叫他不要照顧別人,倒不如重新設定「照顧」的內涵。
比如說,增加照顧的對象,把自己納進照顧的名單之中;即使當下雙方的需求有所衝突,但也至少可以爭取到協商的可能。這樣做,也能在過程中給予重視自己的人照顧到自己的機會,如多恩的母親、好友裕贊、男友固允,還有醫院裡的同事。
我印象很深刻的一句話,是劇中提到的「當你過得不快樂時,你如何帶給你身邊的人快樂?」
當我們沒辦法把自己照顧好的時候,我們又要如何提供好的照顧品質給身邊的人呢?
圖片來源:Netflix《精神病房也會迎來清晨》劇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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